2020年,很多90后的女性正在三十而立的时间线前徘徊。生活对我们不再犹抱琵琶半遮面,它的绚丽和残酷,正在一一呈现上演。而因为女性这一身份,30岁的生物时钟和社会时钟滴答快走,异常响亮,她们是时候做出选择,或者正在做出选择。
而选择转行、选择做副业、选择裸辞创业、选择生育和学区房,对当代女性来说,不仅仅是向前或后退一步那么简单。每个现实的难题背后,都潜藏着她们不尽相同的价值观和人生态度,也折射出富有共性的社会议题和集体心理。我采访了几位具有代表性的90后女性朋友: 团子、小熊和夏可。我想知道:她们在焦虑什么?又在希望什么?30岁之后,她们的人生可能性是什么?
本文记录的是第一个采访对象团子:她是一名90后,上海外企白领,4岁女儿的妈妈,也是一名斜杆青年。
团子有两个微信号,一个号里的她是供职于世界500强外企的员工,每天沉迷于表格和数据的世界,偶尔在朋友圈发点生活日常和自己画的水彩画。另一个号里的她是卖母婴产品的微商和高知宝妈KOL,一天能发十几条产品宣传状态,从英文原版绘本到早教机、益智玩具,只要是面向亲子市场的,没有她不能代理的。
团子所在的外企是全英文工作环境,她的英语很好,还是国家认证的高级口译员。因此在英文绘本和周边产品的推介上,深受一批妈妈粉的信赖。偶尔她4岁的宝宝也会做展示产品的小模特,和她一起录小视频唱英文歌。
团子的水彩画
我认识团子接近20年了,最近因为写公众号经常交流,才知道团子已经做了一年多的斜杆女青年。“原来大家都在工作背后偷偷干副业。”团子笑着说,其实除了上班,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开托儿班、开绘本馆、做母婴博主、学画画……
一开始试水做母婴产品的代理,也是出于偶然。当时团子还在一家国企,工作节奏比较慢,正好加入了一个母婴公众号的团购群,她很喜欢群主推荐产品的方式,也想自己试试看。通过闲鱼和朋友圈的代理商,她找到了价格合适的外文绘本货源,于是就在自己的闲鱼号和朋友圈进行售卖。团子说一开始自己完全是商业小白,都不知道从哪里进货靠谱。很多售卖低价、尾单母婴商品的供应商都藏在暗处,在1688、速卖通这类常见的供货平台是找不到他们的。后来积累的客户越来越多,团子也学会通过各类渠道寻找更上游的供应商,压缩拿货成本,做一件代发。
团子介绍说:“做母婴代理也有两种模式:第一种是IP路线,自己做团购群群主,对母婴产品和知识有比较专业的视频、图文展示能力,也有一定的社群管理能力,群主只要展示出自己的孩子培养得很成功,粉丝就愿意跟着你团购,这样就可以赚价差了。另一种是做供应商和团购群群主之间的中间供货商,这就需要你靠近供货的源头,拿到更低的价格,但好处是不需要直接维护客户,只用把货批发给那些需要产品的群主。"
目前团子就是第二种中间代理,这种状态让她比较舒服,在保证做好主业之余,还能兼顾副业,但这也注定了生意做不大。想要盘子做得更大,拿到更低的进货价,就需要进货、扩充产品线。这就得考虑囤货、租仓库、付房租、雇人等种种成本,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对接客户、运营社群。她也发现,这个行业还是兼职妈妈比较多,很多看起来可能还是单亲妈妈。
2月份新冠疫情期间,团子一直在家办公,这也给她的微商身份提供了腾挪空间,这一个月的流水创了新高,超过4万元,赚了5000多。而平时上班的时候,她只能抽空做一下客服,一次性处理买家的各种问题。有时候边吃午饭边回信息,一抬眼,菜都被同事吃完了,自己只夹了几口,但她没说啥,因为不能让同事知道她的第二身份。
团子依然在小心谨慎地处理主业和副业的关系,哪怕现在的领导让她非常糟心,哪怕有的同行一个月流水做到几十万,她也无法下定决心,辞掉工作专心做副业。她需要稳定的收入和社会身份,但更喜欢做母婴代理实打实赚钱的感觉,以及随之而来的社群影响力,很多妈妈会将她作为培养孩子的标杆,咨询各类育儿问题。她形容自己的状态是:工作烦的时候就庆幸有副业,没单子的时候又庆幸有主业。
“我就想着等我再挣够300万,没有负债,我就自由了。”
我问她:为什么是300万这个数字?团子说,因为她和老公打算在上海再买一套学区房,即使是最老破小的拆迁房,也至少需要350万以上的资金。如果赚够了300万,她也许就能偿还债务,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团子最喜欢的漫画:史努比
团子算是比较早生孩子的女生,25岁时她就做了妈妈。但她不像一些妈妈那样急切地分享生子的喜悦,并一味劝你赶紧生。骨子里,团子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对孩子的爱和牵挂,让她依然愿意扛一把,在外企职员、母婴代理、妻子和妈妈的身份之间快速切换。
团子总觉得世界不会好了,总害怕孩子过不好,害怕失去她:"我刚生完娃的时候,医生拿着孩子给我看,我想,这就是一辈子的牵挂了,我再也不要多一份牵挂。”
“其实生孩子对我的生活,正面影响大于负面影响,但娃自己是苦的,只要生存在世,就会很苦,我会不舍得让自己的基因受苦。但我不后悔生孩子,偶尔一念之间后悔了,慢慢地又平复了。我最近脾气不好老是吼娃,但是她不懂这些,一会儿跑过来汇报‘妈妈我放屁了’,一会儿搬着小马桶,拉粑粑也要挨着我。我一想等她长大了就再也不会这样了,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就这样有了越来越深的牵绊吧。所以现在不会想当初如果没有生她会怎么样,只会考虑怎么样对她最好。”
而买学区房,也是她考虑很久做的决定。对团子来说,如果现在不买房,辞职做副业其实没有太多的负担,但一旦决定了购置学区房,她就必须保持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为了升职加薪不能松懈,做好再苦5年的准备。
学区房对于每个育儿的家庭,就像期末考试最后一道必答题,分数最重,最难回答,也难以逃避。团子为什么愿意举全家之力,去买学区房呢?毕竟她也认同,世界已经挺糟糕了,未来的发展也难以预计,很难保证孩子能成长得很快乐。
面对这个问题,她说了很长的一段答案,显然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人在不同的阶段付出的性价比是不一样:人在青少年时期读书,付出一份努力,可以得到十分回报,但大学毕业工作了,可能付出十分努力,只有一份回报。而且随着我们成长,时间是不可能再倒流了。所以比较一下,孩子7到12岁的时间,会比我30到35岁的时间更珍贵一些。而且我也把她看作利益共同体,可能基因就是捆绑在一起的。我的人生大概就是现在这样了,但我希望我的基因带着我去更远的地方。
"我承认我对社会和孩子的未来是悲观的,但是我相信好的教育是她过得更好的保证,而好的学校会给她更好的教育。我担心如果不给她力所能及地提供好的教育和环境,她长大以后会抱怨我们为什么要生她?我自己就经常想我为什么要被生下来,我的存在只是个概率事件,如果我不存在也挺好的,我可以做个有机体或者无机体,做个分子原子,除了物理原理,再没有什么能伤害我,也没有什么要遵守了。
“很多人(包括我),在孩子的成长中,会感受到自己的'重生',在孩子的身上也会看到自己的弱点,我也会想,如果当年我被父母这样对待,会不会成长得更好一点?”
一旦要买学区房,就意味着团子要继续上班、挣钱养家、教育孩子,依然回归到了中国家长常见的生活循环。而对于女儿,她希望她做一个善良的人,长大了能去NASA做宇航员,研究宇宙去,那里才是生命的归宿,也许,团子自己也想生活在宇宙这样纯粹的世界里吧。
虽然执意买学区房,但在教育上团子并不算“鸡娃”,她没有给女儿报各种早教班、兴趣班,也不逼着她为了幼升小提前学英语、数学。她喜欢陪着孩子一起玩拼图、读绘本、玩游戏,用心地创造出一本绘本的三种玩法。在团子的教育理念里,过早地教孩子这些“术"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她更希望她懂得真、善、美这些“道”。
但让她倍感矛盾的点也在此,让孩子只关注考试和分数,跟着规则走,不想太多,也许过得简单一点。而懂了太多道理,思想丰富的人,反而在当下社会过得痛苦。她不希望女儿做一个傻子,又担心她因为懂的太多,而活得痛苦。
这个世界对女性并不友善,一个做母亲的人深知真实世界的残酷,她的忧心不无道理。而在现代社会,接受足够的教育是一个女孩子过平顺生活的基本保障条件之一,她只能暂时收起忧虑,诉诸于给孩子提供更好的教育,也给她充足的关心和爱。
未来的可能性在哪?未可知。但所有的可能,又源自此时此刻的一念一行。
再过五六年,等女儿读完小学,团子计划着卖掉学区房,用剩下的钱作为生活保障,真正开始自己母婴博主的创业生涯。但也有可能,通过在职场打拼,她能走上中层管理岗位,继续将母婴代理作为她业余的“小秘密”。也许生活会给她希望,又落空,也许前方看似无路,又冥冥注定着有一条属于她唯一的路。
访谈结束后,团子在朋友圈写道:每个人选择了他自己的道路,就算已经长大了,还是有很多选择是吗?坚持走下去,就能走到自己心中的路吧?
From《末路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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