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真被一个看起来娇小的姑娘拉住，抬头45度角拍了一张双人自拍照。她随口问道， 你怎么不去当演员？
这一幕发生在这周美国时间星期二，距离全球最大网红节Vidcon（红人节）场地仅不足5分钟车程。这场红人节吸引了全世界顶级的网络红人、视频制作团队、运营团队。人们在这场为期三天的活动中思想碰撞，互相学习。
打造了张艺兴、欧阳娜娜、张雨绮等一线明星的经纪公司壹心娱乐创始人杨天真、前《时尚芭莎》主编苏芒、罗振宇、杨乐乐以及这场最大红人节的缔造者Jim Louderback出席了红人节上的一场“东西论坛”。而台下扎堆坐着两排小红书从全球各地带到Vidcon红人节的小红书博主。
“这是一场‘灵感’之旅。”小红书创始人瞿芳在一场和杨天真等人的对话中这样解释。她强调小红书的博主区别于其他平台的博主—— 更加真实、更加上进，以及小红书能提供给博主们其他平台不能提供的“成为更好博主”的教育体验机会。
头部红人，又红又焦虑
那张杨天真的45度天使角度照片后来被这位叫陈白羊的博主放在了自己的小红书页面上，并标注了这样的题目： “和杨天真小姐零距离接触以后，我更喜欢她了。”
除了强调零距离接触，文章中还把杨天真形容成了《穿Prada的女魔头》里的米兰达，并且表示“相处起来很舒服。”尽管事实上，她们并没有相处太久。
陈白羊是那种非常成熟的“网红”，非常知道自己做什么。杨天真讲完，她就冲上去拍了一张合照，并且开始修图。看起来，她从一开始就已经预设好这一切，只等杨天真或者其他大咖出现在那里。一位在场的观众小声表示有点看呆了。
对于别人眼中的“成熟”博主，陈白羊对自己有着另一种定位——头部博主。
“头部博主就是小红书最有名气的博主，大概能有5-6位称得上头部。我们发布推广价格很高，客户非常喜欢。”陈白羊在Vidcon会场内接受PingWest品玩独家采访时表示，并且非常直爽地告诉品玩头部博主的推广价格区间。
“美国的最顶级博主多少钱一条推广？”杨天真在那场东西论坛中出乎所有人意料在台上甩出了这个问题。
“10万美金。那在中国多少钱？” Louderback惊讶于杨天真的直接。
“（中国红人）大概比美国高出三四倍。”杨天真接话表示如果美国是这样的价码，她“没兴趣”赚国际市场的钱，但可以赚国际市场的影响力。谈话结束前，杨天真向Louderback推荐了她旗下艺人欧阳娜娜的小红书账号。 从去年签约，杨天真已经成功将“没什么演技”的欧阳娜娜运作成为“积极向上、爱分享生活的阳光美少女”。
“其实想问问杨天真签不签博主的。”陈白羊坐在会场地上接受了我的采访。
“我是上戏表演系毕业的，同班同学有迪丽热巴、演云夕传的米热还有王洋。”她说。
如果在搜索网站搜索陈白羊，大概率出现的图片就是毕业典礼上，陈白羊和迪丽热巴的那张合照。而后期，也有不少平台用这张照片做文章——靠脸吃饭的网红竟然比迪丽热巴美。
身高不足1米6的陈白羊真人看起来也是扎在人堆里不会被埋没的那种高颜值姑娘。事实上，她本人比她在小红书精修后发布的“硬照”美得更加有特色和生动。
陈白羊说自己一点也不会演戏。“会演戏早去演了。”她坦白最早她的小红书就是放一些被邀请参加看的时尚走秀以及买买买。陈白羊用不太标准的英文说了香奈儿、爱马仕等一些一线大牌名称。 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手动修着刚刚在Vidcon上拍的照片。
“我英文不好。”这个姑娘总在你觉得有点恼人的时候，又直白真实地让你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在Vidcon的几天行程，陈白羊作为小红书邀请的7位博主中英文最差的博主，常常不得不对着说大段英文的人放空。
“老实说，我听懂的演讲不多，但感受很多。”陈白羊坦言小红书能提供给自己这种国际化学习机会，来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非常珍贵和难得。
“作为头部博主，有很多的粉丝，但是我做的越久，就越发现粉丝粘性出了问题。”陈白羊和我聊起作为传统美女红人博主的焦虑——看着年轻的漂亮的博主以及年轻的有才华的博主一茬一茬长起来，陈白羊想要坚守自己目前的头部地位。
“拥有少女感的两娃妈妈是我的标签。”陈白羊对自己的评价并没有得到很多客户的赞同。
“少女感这个东西在她随着年纪上涨变得越来越少。但是中国厂商就是喜欢少女感这个东西。”一位圈内人士私下对品玩表示，但同时肯定陈白羊是目前小红书头部时尚博主中最努力的一位——不缺席的日更以及不间断地出差参加全世界各地的活动。
“你给我推荐几个洛杉矶好看的地标、网红的餐厅吧，我去拍照。”陈白羊非常清楚一个美女时尚博主到达新的城市应该呈现给粉丝什么样的“作品”。
就像女演员上了年纪变得尴尬一样，中国“网红”也怕老，也怕过气。参加完Vidcon，陈白羊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定位：“我想回归好内容。”
采访过程中，五六个美国YouTube博主从我和陈白羊面前经过。
“你看他们的设备比中国目前大部分博主都更专业。这两天参加活动下来，发现海外的博主更爱惜他们的羽毛，更在意自己的内容本身。”陈白羊指着一位身上扛着几十斤重拍摄机器的美国博主说，她很羡慕这种能踏踏实实做内容的状态，“我回去也会重新考虑自己的方向，不要被推广来的金钱乱了方寸。”她介绍，小红书为了保证内容和质量，要求博主只能推固定很低比例的广告。
而带给陈白羊焦虑感的除了那些颜值更高，更年轻的红人外，也包含另一类更有个性、更有头脑、更正能量的博主。
你看璇儿，就更有个性，粉丝粘性也更高。陈白羊赞扬道。
博主，拒绝做网红
如果说，陈白羊代表的是已经被大众所接受的传统“网红”，那么，由于小红书的出现，人们开始爱上更加多元化的博主。
“我觉得自己是博主，不是网红。”有着60万粉丝的英文教学博主璇儿Tereza 表示。
15岁高中来到美国，更多受到西方影响的Tereza表示自己能接受那些拍照、购物的网红，但也抗拒成为传统意义中的网红。
“我是最早在小红书教大家说英文的博主。” 璇儿Tereza表示自己是那种想到什么就立马要做的人，做小红书博主也没有犹豫过。
开号第一个月就有10万粉丝。Tereza说这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我不爱化妆，不爱买衣服，没有什么物质需求。”连续几天都穿着同一件衬衫外套的Tereza大大咧咧地表示自己和小红书平台上的她有80%的吻合。“那20%可能就是我比小红书上的我‘更不正经’。”她表示自己从来没有过偶像包袱。
“Vidcon让我看到了美国博主的真实，而这是我最在意的。他们的Vlog早上起来就是没洗脸乱七八糟的，但他们不介意。 我在坚持真实，但也有点难。” Tereza坦言尽管自己在坚持自我，但仍然还是有些耐不住国内博主们的主流趋势，开始在教英文时候化点淡妆以及开始录Vlog。
“但除了这两件事之外，我觉得我就是在小红书上展现的真实的我自己。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小红书的原因，和他们的理念比较一致吧。” 璇儿Tereza这样解释。
因为选择小红书，璇儿Tereza也因此获益。
“我非常少接推广，甚至是一段时间一个都不接。我没有什么物质欲望，也不在乎短期少赚钱。“我一个月在美国加州蒙特雷生活400美金就够。”她说。
从本科毕业对职场感到迷茫从而成为小红书博主，Tereza因为教“小红薯”们英文所受到的喜爱，甚至让她改变了人生方向。
“我本来打算毕业后做专业相关，传媒或者翻译。但在小红书上做博主教别人学习英文直接改变了我的职业规划。”Tereza表示因为在小红书上有了关注度，她才开始考虑是不是自己可以往国际教育方向走一走，甚至是创业。
于是，Tereza在本科毕业后，掉转了职场方向，研究生改申请了美国排名前三的高翻专业，并辅修国际教育。“同时，我也考了美国的教师资格证。这都是加入小红书博主行列前从没想过的事情。 ”她补充道。
未来我还想读博士。Tereza笑称自己未来可能就是小红书上罕有的翻译专业女博士了，并透露她已经在国内申请了教育创业执照，未来考虑利用小红书积累的人气尝试教育创业。
“像传统红人博主一样接很多推广，我觉得那在消耗粉丝对我的信任。我宁愿赚长远的钱，有更长远的规划。”一脸正经的Tereza告诉我很意外的，她通过小红书发现了自己对于其他人的价值。
每天很多人等着你教英文，让你觉得自己存在的价值，是非常美好的。Tereza的看法得到了小红书上另一位英文博主黑眼圈哥哥的赞同。
从小在台北长大、小学移民新西兰，大学研究生在美国就读名校密西根大学的黑眼圈哥哥一路走来一直有着良好的学历和工作背景。
工作非常忙碌，每次拍小红书都要特意抽出时间，背上五六套衣服，轮流换衣服拍视频。“看起来像是每天新拍的。”黑眼圈哥哥表示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偶像包袱了。
黑眼圈哥哥目前在上海经营着自己的创业公司，但仍然每周坚持一天来写教学大纲和拍摄脚本以及拍摄视频。
“每当看到粉丝的反馈，内心是有成就感的。”黑眼圈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站内信一封一封给我看。
除了一些“黑眼圈哥哥好帅”“黑眼圈哥哥你胖了”的调侃外，绝大多数粉丝都在后台请教英语学习的专业问题。
“从问题看，他们大多并不生活在一线大城市。很多人告诉我，他们的老师发音都是错误的。甚至有网友私信我表示他们英语老师让全班同学来关注我的视频，每天在小红书学英语发音。”黑眼圈哥哥说这话的时候分外自豪。
“你能感受到自己是在影响、甚至改变另外一些人的生活，能让他们变得更好。通过小红书，我能提供给三四线城市一些缺乏学习资源的孩子和一线城市孩子平等的受英文教育机会。”黑眼圈哥哥表示当意识到这一点后，博主工作对于他来说就成了一份责任。
根据小红书官方发布的数据来看，从2018年初截至2019年6月，用户们累积学习打卡时间超过25万小时，可以做完3900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而现在小红书上，英文教学笔记数量也已经突破20万。
“它已经成为人们分享美好、甚至是学习的场所。”黑眼圈哥哥说。
创造者，而不是网红
除了变得更多元化，甚至成为分享教育知识的平台外，小红书上也越来越多显现出一批和传统网红形象对立的“创造者”。
“我一直觉得我不是网红。今天来了Vidcon我才更清楚地知道，我是一个创作者（Creator，英文也翻译为创造者）。”
一边说，林保罗一边把自己的Vidcon大会名牌拿下来给我看。上面写着身份：创作者（Creator）。 从去年底受到高中同班同学璇儿Tereza的影响，林保罗加入小红书。
林保罗的小红书内容发布数量并不算频繁，但却偶尔会出现一些看起来很大片制作的短视频。“我花大量的时间在YouTube上学习剪辑，看各种大神的视频，熬夜学。”他说。
“我有自己的风格，不会跟着主流风格跑。”林保罗也坦言，一边追求独立的风格，一边也的确希望获得流量，让作品被更多人看见。
“他是个技术流宝藏男孩。”无论是Teresa还是黑眼圈哥哥都对林保罗有着很高的评价，而陈白羊前一天甚至邀请24岁的“保罗弟弟”帮忙修了几张生图。
“但是这样的产出频率很可能很难让粉丝数量上升。”黑眼圈哥哥在接受采访时对林保罗的商业变现模式感到担忧。
林保罗对于成名并不是云淡风轻。在一起穿梭在Vidcon展会里时，我和他一起遇见一个穿着特别的网红博主，身边站满了各个年龄层的粉丝拥抱他、拼命想和他拍照。
“你羡慕吗？”我问林保罗。
“非常，非常羡慕。”林保罗站定脚步看着这一幕，毫不犹豫地回答。
“流量和质量是矛盾的吗？我也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而Vidcon上的课程和演讲部分回答了我的纠结。”林保罗是唯一一个小红书带到Vidcon博主里去主动联络美国本土博主见面的中国博主。 而他“面基”的博主Jason Vong和Heyden Pedersen也走的是高质素视频这个线路。
“参加完Vidcon，我意识到的确在最初会有流量问题，但长久坚持，有干货和好的品质，一定会比花瓶好。”林保罗说自己最长剪辑一个5分钟的成片要用一整周时间，而开始剪辑之前，会先花上一整天来选择适合的音乐，并且把音乐切分开，找到音乐的高潮，然后思考什么样的情节和画面适合放在高潮上。
这样的时间成本对于一个留学在美国主修经济兼修计算机专业的学生来说非常奢侈。而职场新鲜人林保罗目前已经接到了上海德勤的工作offer。
林保罗非常看重音乐的节奏和视频节奏的搭配，以及对画质的要求和剪辑手法有着深深的迷恋。
在我见到林保罗前半个小时，他刚刚排队参加Vidcon上美国视频制作大咖Zack King的一个演讲。
Zack King作为美国的剪辑王，常常花上几天剪辑一个简单的特效镜头。虽然产量非常少，但在油管上吸引了大批粉丝甚至是学徒。
“除了Zack King是我的偶像外，我也常常关注Sam Kolder。作为美国YouTube上技术流代表人物，他曾花了两年的时间拍摄，6个月剪辑一个视频。他非常耐心去做，质量也非常高。”林保罗告诉品玩能作为小红书博主参加Vidcon的学习让他更加坚定做一个高质量博主。
尽管Sam Kolder更新并不频繁，但仍然被网友们当作大神级人物看待，也常常可以接到华为、大疆等拍摄设备进行商务合作。而目前其他美妆、旅行博主的音乐和节奏也大都只是没有灵魂地对Sam Kolder的模仿。
“在美国，油管上（YouTube）的博主们并不把自己当网红看，而当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创作者。”林保罗说这些创作者在乎的不是流量，而是如何呈现好的作品——从拍摄、剪辑到配乐，都需要不断自我学习和提高。
“哪怕是最简单的记录生活，你也可以从Vlog中看到创作者的小心思。”林保罗羡慕这样的创作环境，并很意外发现小红书上越来越多的网友能够认可这种对于中国还有些超前的创作手法。
林保罗在小红书上收获的1万多粉丝中接近一半粉丝是在过去一个月内迅速积累的。“好的内容是可以在小红书上发光的。”他说这让他有些惊喜。
采访过半，林保罗突然拿起相机跑开，对着一队背着笨重拍摄设备的美国本土创作者奔去，站在身后疯狂按了几下快门。
“羡慕他们的专业度和对自己创作者身份的尊重。”林保罗说自己看不惯国内网红们手里一人一台的美颜相机——把人拍得越模糊越受到欢迎。
“我想追求好的画质、好的故事、好的情节。我也尊重我在小红书上的创作者身份。”林保罗拿出了自己攒钱购入的价值万元人民币的相机骄傲地展示自己的专业工具，而这个相机上，还连接着一个同样价值过万的镜头。
中国“红人”新生态
杨天真在那场分享会上毫不避讳对于小红书平台的认同和喜爱。
“上面都是真实的分享。”她表示旗下艺人张雨绮在小红书做自己的真实形象就为她吸粉无数。
除了张雨绮这样的艺人外，不少博主背后也有着资源雄厚的经纪公司。除了帮助博主联络广告推广外，有些经纪公司也会帮助博主雕琢他们的人设。
“小红书的出现，多多少少影响了普罗大众对于网红和博主的审美。人们似乎开始逐渐抛弃对于颜值的追求以及对于金钱力量的崇拜。反而那种积极向上、有独立思考能力、拥有良好学历背景的博主更容易快速涨粉。而客户也会更加欣赏这样的博主，因为他们分享的内容更加真实和有趣。”一位博主经纪人对品玩表示在小红书上，那种低俗博眼球的内容反而是被嫌弃，没有流量的。
“中国博主产业链正在向海外学习和靠拢。在Vidcon你能感到全民博主的氛围和热情。”一位参加Vidcon的中国投资人这样说，“你能看到大量的小孩拿着相机在现场记录自己的一天，也能看到小孩在大人的陪同下去等待和某个博主合影。在美国，博主是一个值得被尊敬的职业。”
而现在，小红书也在努力将这种氛围带回国内，从而成就更多中国的创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