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葫芦
来源:小葫芦
时间:2017-04-17 17:52
“直播就像是在网上要饭”
“跪舔”“互怼”,
这是一个套路无处不在的地界
目前做主播赚钱的主要方式是靠粉丝送礼物,粉丝需要用人民币来购买平台的虚拟货币,再用虚拟货币买礼物送给主播,主播收到礼物后就可以兑换成人民币。
“很多人说,直播界是网络上要饭的,我觉得挺对”。贺娜对身处的新兴行业评价不高,这是一个套路无处不在的地界。
通常家族、公会或经纪公司会在主播直播时,安排三路人马在潜伏,目的就是“套路”真正的土豪。
第一路人马负责找一些“土豪哥哥”,年龄约28-35岁,在三、四线城市的男人。因为这些人平常没啥消遣活动,也看不到什么“美女”,但具备一定的消费能力。
第二路人马负责假装给主播送点小礼物,主播就会一直“跪舔”,通过这样的手段来吸引有消费能力的真实粉丝送礼物。
第三路人马负责一直“跪舔”送礼物的真实粉丝。
这时候第二路人马的假粉丝会出来“怼”真粉,例如说:不就是个破礼物嘛,有什么了不起的,顺带再给主播送个贵点的礼物。这时候主播就会立刻转向“跪舔”假粉丝,目的就是“骗”真实粉丝送更多更贵的礼物。
一些专门培养网红主播的经纪公司,与直播网站私下商定协议,以超低的内部价格买下最高级别的礼物,用内部傀儡账号刷向自家主播的直播间,行内管这叫做“黄牛号”。 这样的礼物,主播自己分文不得,却可以借趋同效应,或是攀比心理,惹得一些不明内幕的“土豪”拿货真价实的礼物与之“对刷”,以博得主播的注意。
“他们怎么这么傻啊”
月薪千元的政府机关门卫大叔借钱刷礼物
网红女主播的直播间,经常被一道道流光刷屏,这意味着观众在给她成组地送礼物。
每个虚拟礼物都是现实中把妹的常用道具,不同造型不同价格。
在快手直播,鲜花1快币、幸运星3快币、么么哒5快币、蛋糕8快币、蓝色妖姬99快币、小金人128快币、海洋之心168快币、皇冠188快币……一元钱可充值10快币。
在映客平台,共有 31 种价值不同的礼物,除了樱花雨、小黄瓜、小香蕉、皇家游轮、保时捷等,还有标价 33440 钻石的“私人海岛”。
每一样礼物都是可以按组赠送的,系统设置的可选数量多是1,10,30,66,188,520,1314,数字设定传递着暧昧之情:一心一意,十全十美,想你,一切顺利,要抱抱,我爱你,以及一生一世。
即使只是一毛钱的玫瑰花,在小平台直播的贺娜,每天都能收到2000朵到2500朵。
一般平台都是1314的礼物最贵,贺娜见过最贵的一个礼物是5200元,当然,那是一个“不太正经”的平台,有些主播为了挣钱,会露胸,或看福利,不同的礼物就露不同部位。
“虽然裸聊不被允许,每个平台都说自己是绿色直播,但很多主播就是露,有切身利益的平台也是管一管就拉倒,并不动真格的”。
去年底有网友在微博公开举报花椒女主播涉黄
除了直播内容“博眼球”,天价打赏也频频见诸媒体。有些人甚至因此走上犯罪之路。
90后小伙盗刷千万打赏女主播数百万;90后女会计贪污公款200余万打赏网络男主播;13岁女孩偷用母亲手机给网络主播打赏,两个月花掉家里25万存款……
每天看到这样的新闻,贺娜都想笑,他们怎么这么傻啊。
贺娜的主播朋友路南有一个粉丝,每天都在直播间刷礼物,加了微信后才知道,出手豪气的粉丝,真实身份是吉林省白城市某政府机关看大门的保安,已经50多岁了。聊熟后,他告诉路南, 自己每月只有一千多元工资,有一部分刷礼物的钱是他借的。
路南和贺娜原本不理解门卫大叔为什么借钱都要刷礼物,后来听说,大叔晚上值班时,太寂寞就开始看直播,每次刷礼物后,路南都会在直播中甜甜地说,感谢这位哥哥,这让大叔很有内心的满足感。
贺娜的微信好友里还有十几个高中生,他们雷打不动地跟随贺娜的直播,每次收到他们的礼物,贺娜心里都觉得心有愧疚。
“挣钱不忍心就做不好主播”
每天都有日榜排名,
这是一个竞争激烈的江湖
两个月的直播改变了贺娜的生活:手机直播一开,她是精力旺盛的逗趣女汉子,一退出直播,她坐在那一动不动,不爱说话。
内心里对直播的认知也开始矛盾纠结起来,“人家辛辛苦苦工作赚钱,因为我说几句话,别人就给我刷礼物送钱,这和不劳而获一样,我心里觉得挺难接受的。但他们不刷礼物,我就挣不着钱”。
给贺娜刷礼物的粉丝里边,有一位名叫朱则的年轻小伙,今年28岁,老家在农村。毕业后的他做了北漂,工资不高,扣除每月的房租和给妈妈的生活费,零花钱已经所剩无几,可是他每天都会给贺娜刷100元礼物,实在窘迫时候就刷50元,贺娜在直播间看到朱则的礼物,心里不忍起来,感觉和“坑”他一样。
“做主播就是为了挣钱,你现在不忍心挣他们的钱,怎么能做一个好主播呢?”来巡视的家族长指责,加重了贺娜的头疼,每天起床,一想到直播,贺娜的头就开始嗡嗡地疼。虽然没有任务,但是看着别人一个月挣好几万,贺娜就深陷纠结之中。
与贺娜的心思不同,25岁的内蒙古女主播小花是真心喜欢直播,今年她将工作重心做了转移,曾经的主业婚庆司仪,在她的日程中转为了兼职,而曾经抱着玩的心态开始的直播,日渐占据了她的精力成为主业。
“自由,有自己的空间”,小花觉得,主播这个职业,能带来足够的钱买衣服化妆品和鞋,只需逗大家开心。即使自己不开心,也要学会隐藏。小花把更多的精力用于学习喊麦,这种发源于YY流行于网络的说唱形式,无论配词还是声调,小花还都在寻找和模仿中。
这是一个竞争激烈的江湖,每天得到礼物最多的主播会进行日榜排名,排在第一的会被家族长狠狠夸奖,发红包表扬,而得礼物最少的主播,则要给家族长发红包。
“播着播着,就把现实和网络搞混了”
一边是直播一边是爱情,
一边是愧疚一边是诱惑
“你如果每天在电脑前多坐几个小时,性格不这么暴躁,小鸟依人一点,以你的形象,肯定能火”,家族长和朋友不止一次规劝贺娜。
贺娜知道,自己没法更进一步,因为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黄钰,是贺娜的同龄人,同在长春工作,和所有刚毕业一两年的大学生一样,他赚得不多。
最初黄钰不支持贺娜做女主播,霸道的贺娜说过伤人的话,“我不直播你给我钱花啊”。
黄钰无奈同意了,贺娜手机里有多少直播软件,他手机里就有多少。贺娜说去哪个平台播,黄钰就立刻下载软件。
“他怕找不到我”,停顿了一会,贺娜轻轻地说,我觉得应该也有点监视的意思吧。
但黄钰从来不看贺娜直播,“我看不了”。
贺娜懂他背后没有说出的话,贺娜现在挣得比男友多得多,他心里不得劲,毕竟这不是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
男友有事会去直播间找她,但是从不停留,从不说话,那些粉丝也没人知道,贺娜有男朋友。
“做直播,面对的诱惑还是比较大的”,贺娜说,有的人赤裸裸表白说喜欢你,给你刷礼物,私下发红包,有同城的说想发展发展。因为大手笔刷礼物的男人,现实中经济条件也都不错。
平台上主播和粉丝的恋情并不鲜见,毕竟,在直播认识的有钱人,比现实认识的有钱人多太多了。
前段在小爱直播平台上,一名女主播和自己榜一谈恋爱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榜一给女主播刷了三万多元后,现实中带着七岁男孩的离异男人和女主播从网络走到现实恋情。
好景不长,女主播想分手被拒后,榜一将女主播的裸照在网上到处粘贴。如今,榜一男仍在直播平台,而女主播已经销声匿迹。
“有些主播,播着播着,就把现实和网络搞混了”,贺娜说,我现在就是。
每周黄钰会过来出租屋看贺娜,那两三天贺娜就和粉丝请假。黄钰一走,贺娜就熬夜多播几个小时,生怕粉丝跑掉。
和男朋友吃饭、聊天,贺娜都捧着手机。“我和男朋友因为直播,吵了无数次架,男朋友眼里,觉得直播对我比爱情重要”。
一边是直播一边是爱情,如何选择和坚守?贺娜体会着矛盾,却不愿意去多想,“想多了迷糊,想不明白”。
贺娜父母还不知道她做主播,虽然家在长春,但她骗父母与人合租,实际上,每月一千元房租,她自己负担。
“哪有小姑娘不正经上班,天天做直播啊?”妈妈知道一定会这么唠叨,贺娜在心里居然也有些认同。和关系好的主播聊天,很多人也不是心安理得,或多或少都会觉得这种赚钱愧疚,不过有些迫于家族长的压力,只能向粉丝要礼物,也会觉得现在这钱拿着有点烫手。
朋友的姐姐苏芸,是贺娜佩服的女主播之一。30多岁的苏芸,在和相处七年的男友分手后,杀入直播平台,知性成熟的她,在一派柔媚的女主播当中自成风格。聊了3个月,苏芸赚了17万元。
用17万作为启动资金,苏芸在长春开了一家全城配送的水果店,几个月就发展了分店。
苏芸的经历让贺娜也不时涌起找工作上班的冲动,计划攒点钱去北京找一份工作,“我真是得远离直播,直播有毒”,贺娜收起笑脸,少有地严肃。
与贺娜的一心想要逃离直播界相反,小花已经把直播当成了主业。
这个年轻姑娘笑呵呵地说,“我特别喜欢直播这个行业,我要好好学习喊麦积攒段子,好好播下去”。
直播产业正在经历残酷的洗牌,直播行业从业者的收入也是相差悬殊。每一位看似赚钱的主播,其实背后都有自己不同的故事。